不损民利:杨朱的“道商”思想
发布日期:2024-09-29 浏览量:47
杨朱,字子居,他是战国时期魏国人,先秦时代著名哲学家,老子道学思想体系传承人,道家杨朱学派创始人。杨朱的见解散见于《列子》《庄子》《孟子》《韩非子》《吕氏春秋》等书中,其后学主要有子华子、詹何等人。
杨朱的学术思想,其核心就是“贵生”“重己”。《淮南子》说“全形葆真,不以物累形,杨子之所立也。”在战国时期,杨朱之学极其流行,虽然儒家学派的孟子批判杨朱“一毛不拔”。“杨子取为我,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。”(《孟子·尽心上》)。但是孟子却不得不承认,“杨墨之言盈天下。天下之言,不归杨,则归墨。”
杨朱的思想来源于老子道学体系。老子、杨朱所处的春秋、战国这段历史时期,诸侯混战,民不聊生,统治阶级与民争利,“损不足以奉有余”的残酷现实进一步恶化。面对社会中贫富差距的严重失衡,杨朱继承了老子思想中对于“取予”“损补”之道的系统思考,站在天下普通百姓的立场,反对统治者各种巧立名目的利益侵夺,严厉批判那些不惜损害他人(普通民众)的合法利益而满足个体(特权阶层)一己私利的非法行为。杨朱认为:“古之人,损一毫利天下,不与也;悉天下奉一身,不取也。人人不损毫,人人不利天下,天下治矣。”(《列子·杨朱》)。杨朱“重己”,是重视天下生民个体价值的保存,他既反对他人对自己的侵夺,也反对自己对他人的侵夺,旨在通过对个体的自我约束和自我保护,进而达到社会的整体和谐稳定。在他看来,社会和个人是一体的,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是平等的,谁也不能损害谁。自私是人类的天性,人的自私心一旦被激活,在所谓的“集体主义”“整体价值观”的道德名义绑架下,个体利益常常会屈从于他人利益、团体利益。如果大家都秉持中道,互不受损,就能实现“天下大治”。
道学思想强调“身国同构”“身重国轻”。个人的权利被侵夺是遵循一个由小到大、由弱及强的顺序演进的。一根毫毛和皮肤相比非常微小,皮肤和身体的一节相比又显得微小,这是再清楚不过的。然而,皮肤是由一根一根的毫毛积聚起来的,一节一节的身体是由一块一块的皮肤积聚起来的。有其一就必然有其二,有“毫末”之损就必然会造成“整体”之失。诚如杨朱弟子孟孙阳所言:“一毛微于肌肤,肌肤微于一节,省矣。然则积一毛以成肌肤,积肌肤以成一节。一毛固一体万分中之一物,奈何轻之乎?”
在杨朱“一毛不拔”的背后,并不是浅薄简单的“自私自利”,而是他对普通百姓个人权益(人权、财权、物权、生命权)神圣不可侵犯的奔走呐喊,是“不夺民利”“不损人利”、“保护私利”的高调宣言!也是他对老子思想站在统治阶级立场所阐述的“柔弱”“不争”的另一角度诠释。吕思勉先生指出:“夫人人不损一毫,则无尧舜;人人不利天下,则无桀纣;无桀纣,则无当时之乱;无尧舜,则无将来之弊矣。故曰天下治也。杨子为我说如此,以哲学论,亦可谓甚深微妙;或以自私自利目之,则浅之乎测杨子矣。”在利益侵犯的过程中,如果我们一开始就予以识别和抗拒,那么他们的侵夺就会终止在“毫末”上;如果他人的侵夺得到你的默许,那接下来就是最终丧失整体利益的所有权。
杨朱把天下百姓归纳为有道之“顺民”和无道之“遁民”,他认为天下百姓都是在围绕“寿”“名”“位”“货”这四事而追逐不休。杨朱说:
“生民之不得休息,为四事故:一为寿,二为名,三为位,四为货。有此四者,畏鬼,畏人,畏威,畏刑!此谓之遁民也。可杀可活,制命在外。不逆命,何羡寿?不矜贵,何羡名?不要势,何羡位?不贪富,何羡货?此之谓顺民也。”
有追求就有欲望,也有恐惧和忧患。而欲望是一步步扩张并无止境的,不加节制的欲望就是可怕的贪欲——无厌之性。
“丰屋、美服、厚味、姣色,有此四者,何求于外?有此而求外者,无厌之性。无厌之性,阴阳之蠹也。忠不足以安君,适足以危身;义不足以利物,适足以害生。安上不由于忠,而忠名灭焉;利物不由于义,而义名绝焉。君臣皆安,物我兼利,古之道也。”
生既有之便当全生,物既养生便当享用之,但不可逆命而羡寿,聚物而累形,若有幸拥有“丰屋、美服、厚味、姣色”,便可以算是过上了幸福生活的人生了。不要贪得无厌,更不要因为贪欲的不可遏止而遭外物伤生。上下皆安、物我兼利的共富共利之道,不但是上古一脉相传的正统大道,也是今天我们提出的“阴阳两利”思想重要来源。
不损毫末之利,是杨朱站在百姓立场上的代言。事实上,杨朱也是难能可贵的管理学大师,是精通“治道”之人。《淮南子·俶真训》:“百家异说,各有所出。若夫墨、杨、申、商之于治道……”《说苑·政理》记载,杨朱曾与梁王论“治天下如运诸掌然”。他把自己比成尧舜,自称是“得治大者不治小,成大功者不小苛”的贤人。杨朱说:“善治外者,物未必治;善治内者,物未必乱。以若之治外,其法可以暂行于一国,而未合于人心;以我之治内,可推之于天下。”他站在圣人的境界和统治者的角度纵论治道,又有着与“一毛不拔”截然不同的见解:“不横私天下之身,不横私天下物者,其唯圣人乎!公天下之身,公天下之物,其唯至人矣!”
要想成为圣人,必须具备大公无私的高尚道德情操。“天下之美归之舜、禹、周、孔,天下之恶归之桀、纣。然而舜耕于河阳,陶于雷泽,四体不得暂安,口腹不得美厚;父母之所不爱,弟妹之所不亲……凡彼四圣者,生无一日之欢,死有万世之名。”只有去私心入公道,才能超凡入圣,拥有传扬万世的名利。“行善不以为名,而名从之;名不与利期,而利归之。”所以在韩非子看来,杨朱与墨翟一样有治世之才。
—— 摘录自李海波《道商学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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